该是晚膳的点了。
赵棠先是低下头看了眼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的卫炀。
她的眼睫下压。
旋即,她抬起头，朝刘友轻轻地摆了摆手。
赵棠就站在他的侧后方，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轮廓。
书房内安静极了,只能听到纸页悉窣的声音,窗牅外的风声。
赵棠退了两步,倚靠着墙面,舒缓了几下麻木的小腿。
随着刘友站在门外的闻音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，不着痕迹地瞄了眼。
她的眉头忽地蹙起。
主子挺着肚子，已经站着半日了。
就算是皇上他不打算休息用膳，可主子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。
突然。
“咚——”
东西落地的声音在此时空旷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显著。
终于,将卫炀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。
卫炀拧起眉头,神色不虞地往外看去。
“怎——”
还不等他说完这句话，声音在他见到闻音之后顿了下。
原本满是不悦的眼眸怔了怔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你家主子呢？”
卫炀终于将笔搁下,仰起了头看向门外露着半边身子的闻音,声音沉沉地问道。
闻音的眸光闪动。
她的嘴唇微张。
还没等她开口，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了极轻的扑哧一笑。
“在这儿呢。”
赵棠无奈道。
她略微站直了身子,垂在颈侧的耳坠也随之晃了晃。
琉璃通透的质地,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发着光。
卫炀先是一怔，旋即十分迅速地扭过头，终于看到了站在他后方的赵棠。
“你……”
是什么时候来的？
不消他说,赵棠看他神情也能猜的七七八八。
“约莫未时三刻（13：45）便到了。”赵棠悠悠道。
她抬手拨了拨发丝，朝他的方向缓缓走去。
未时三刻？
卫炀下意识地撇过头看向窗外，此刻天都已经黑了。
“这会儿……”
“这会儿戌时（19：00）了。”
赵棠淡定地回道。
戌时了？
这么久？
被政务琐事忙昏了脑袋的卫炀，这会儿的思维还有些迟钝。
让赵棠不由得一叹，又往前走了几步，恰好站定在他身旁。
她垂下眼睫，注视着他。
随后,她抬起手，轻轻地覆在他的额上。
微凉的柔荑顺着他的额间滑到他的面颊上，又清减了不少。
她的声音轻柔，撒娇道：“我站了好久了，陪我歇会儿？嗯？”
尾音极为温柔，犹如天际轻飘飘的云彩。
卫炀好笑地看着她，无奈地低叹了一声，“好。”
赵棠直接伸手拉他起来，到一旁的软榻上坐着。
她坐下后，便抬起头吩咐道：“去准备晚膳吧，弄些清粥，几碟小菜就好了。”
她扭头看向卫炀，嗔道：“皇上这身体怕是铁打的，竟也一点都不知道饿。”
卫炀十分安静地看她吩咐着，一直以来紧绷的脸都慢慢缓和了下来。
叫一旁的刘友心中忍不住感叹，果然还是只有珍贵嫔才能让皇上消气。
(
“你怎么样？都戌时了，也不知道去用膳。”卫炀捏着她的手指正色说道。
赵棠撅了撅嘴，小小声道：“我这不是看你那般专心致志，也不好打扰了你嘛。”
“胡闹。”
卫炀嘴上说着她胡闹，语气却格外地轻柔，全然不见这几日训斥朝臣下人们的模样。
好不容易坐下了，赵棠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歪了歪，都快舒服地叹谓出声了。
站了一整个下午了，终于能坐下了。
赵棠抬起眼，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。
尽管卫炀不愿在她面前显露什么，赵棠仍能看出他眉眼间疲惫的神色。
眼下的青黑，和削瘦的双颊。
赵棠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，继续撒娇道：“皇上这几日都没来看我，这两个小家伙可折腾死我了。”
卫炀打起精神，伸手往她小腹探去，笑道：“平安又怎么了？肚子里的这个可有闹你？”
“肚子里的这个倒还好些，只偶尔折腾。平安可真是——”
提起平安，赵棠便一脸头疼。
“他可闹腾着呢，整日招猫逗狗，前几日还糟蹋了我好几沓的澄心堂纸。”
也不知是像谁。
她肚子里的这个还未出世，唯恐忽视了他。
平时就极为溺爱着平安了，以往还有赵棠偶尔充当几次严母。
可如今赵棠肚子里又揣了一个，又在调理身体，精力本就不够了。
再加上又多了个赵晴，她也不嫌弃平安这个小豆丁，时常带着他去外头晃悠。
两个人是玩得不亦乐乎。
明明平安那小子话都说不利索，腿脚倒是挺利索的。
卫炀的掌心隔着布料贴在她的小腹上，随着她的呼吸起伏，似乎能够感受到肚子里那个的心跳。
卫炀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，“那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，都要当哥哥了，要懂事些了。”
这话说得，赵棠纠结地拧起眉头，“那——”
“也别太过了，平安也才多大啊。”
这副前后不一的模样，惹得卫炀实在是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这是卫炀这么久以来，第一次露出过这般的笑容。
晚膳准备得很快。
虽然赵棠说了只需要些清粥小菜，但御膳房总不能真的只准备这些给他们。
只不过比起平日讲究细致的膳食，简单了不少。
赵棠舀着碗里的枸杞梗米粥，抬眼瞥了眼卫炀。
他许是真的饿了，很快一碗粥就下去了，还不忘时不时给赵棠碗里添菜。
进来时，就听刘友提过一嘴。
这几日皇上的膳食都是随便应付一口的。
今日赵棠在这儿陪他一块儿，卫炀也不好随便吃两口就回去工作。
“对了，朕记得库房里有一对玛瑙镇纸，明日让刘友给平安送去。”卫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，突然说道。
“平安这会儿连笔都握不住呢，也太早了些。”
卫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，“无妨，将来总归是要用上的，有总比没有好。”
他都这么说了，赵棠也不好再推辞。
“刘友，你另外再在库房里挑些东西给几位皇子公主们送去。”
总不好厚此薄彼。
更何况，得知了二公主的事之后，卫炀便对剩下的这几个孩子愈发上心了。